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 清华大学技术创新研究中心研究员 高旭东

    今年的TD-SCDMA规模网络技术应用试验表明，TD-SCDMA网络不比国外系统差；TD-SCDMA已经完全具备商用能力。但是，这个本应令国人万分激动的消息本身并不能保证TD会顺利

    商用，并不能保证TD可以使我国通讯设备制造业走在世界最前列的潜力发挥出来。

    实际上，我们正面临错过发展TD的大好时机的严峻挑战，因为国家还没有明确TD运营主体，重量级的电信运营商正在加紧部署WCDMA、CDMA2000和EDGE网络而不是TD网络。

    在政策不明朗的情况下，电信运营商加紧部署非TD网络是可以理解的。但是，这样做的结果是，我们将很难避免重蹈

    小灵通的覆辙：在WCDMA、CDMA2000和EDGE网络已经足够大时，由于运营商的投资已经很大，特别是用户规模也已经很大，用户已经买了手机，已经习惯了这些网络，国家再想发展TD也没有机会了。即使能够强令运营商拆除已经建好的非TD网，也很难解决大量用户提出的要求和问题。

    如何才能避免错过发展TD的大好时机？最重要的是国家需要尽快明确发展TD的政策，特别是尽快明确TD运营主体。最佳的选择是所有运营商都是TD运营主体，防止运营商互相推诿。

   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，政策的关键是使发展TD成为运营商唯一的选择。这是因为，从目前的情况看，只要有别的选择，比如允许发展WCDMA或CDMA2000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，国内大部分运营商就不太可能把主要精力放在发展TD上，虽然TD好于WCDMA和CDMA2000,起码不比这两者差。

    另外一种选择是，国家采取特殊措施，支持对发展TD积极性一直非常高的铁通，直接拿出或帮助铁通获得足够的、巨额的资金，建立覆盖全国的网络，一步到位，再造一个重量级的移动运营商。与此同时，不发其它企业的3G牌照，直到铁通的TD-SCDMA用户规模已经大于其他运营商的用户规模。

    出台上述政策困难吗？其实这不是问题的核心，问题的核心是要不要发展TD。要发展TD的话，再大的困难也不是困难，因为再也没有比发展TD以带动自主技术创新更大的事情了：如果TD失败了，就没有多少企业再会相信自主技术创新是值得搞得了，我国的自主技术创新就会受到严重影响，我国经济的前景就会非常黯淡。

    我们的研究表明，出台有效的发展TD的政策，关键是需要排除不正确的观念的影响，建立正确的理念，真正发挥政府在发展TD中的主导作用。

    第一，电信行业是一个特殊产业，政府主导天经地义

    现在发展TD的政策不明确，一个重要的原因是，担心过度干预运营商的自主权、影响运营商的利益。这是没有必要的，因为至少在目前的技术条件下，电信行业仍然是一个天然垄断行业，其最主要的特征不是自由竞争，更不是企业利益的最大化，而是必须符合国家利益和全国人民的利益。正因为如此，各国政府对电信行业的直接管理和控制都是非常严格的。比如美国政府，从上个世纪初一直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，长时期让AT&T处于事实上的垄断地位，因为这样符合国家的最高利益。即使在今天，美国政府对电信行业的控制也不象人们想象的那样少，比如在不同企业电信网的互连互通和共用方面。

    在我国，除了行业特点以外，还因为各大运营商都是国有企业或国有控股企业，国家更有权力加强对他们的直接管理和控制，包括重大经营方向的确定和调整，重要管理人员的任命和调整。这是我们的优势，没有理由在必要的时候不行使有关的权力，更不能让企业利益防碍国家利益的实现。即使是上市公司，如果国家利益需要，也可以让它们退市。

    第二，在电信行业政府主导不违反市场经济规律

    现在发展TD的政策不明确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，担心政府直接干预违反市场经济规律。这种担心也是没有必要的，因为TD不是一个简单的技术和产品，而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和标准。根据著名创新研究学者Tushman和 Rosenkopf 的研究(1992)，对于非组装产品和简单的组装产品，它们的标准的形成，主要是由于产品本身的性能决定的。换句话说，市场竞争在决定这些产品的标准的过程中起主导作用。但是系统产品，无论封闭式的系统产品(比如CT机，汽车，飞机)，还是开放式的系统产品(比如通讯网络、铁路系统、电力系统)，它们的标准的形成，受市场竞争因素的影响就大大减少了，社会、政治、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大大加强，因为产品的性能缺乏统一的衡量标准，不同的个人、组织、利益集团可以有非常不同的判断。这就说明，为了实现某些战略目标，政府对很多标准的形成进行干预是必然的，也是符合标准形成的一般规律的。美国政府对其3G标准的形成进行干预是可以理解的，中国政府为了实现建立创新型国家的目标，也可以理直气壮地支持中国的技术。

    第三，在电信行业政府主导不违反WTO原则

    现在发展TD的政策不明确的第三个、也可能是最重要的原因是，担心政府直接干预违反WTO原则，引起国外政府和企业的反对。这种担心也是没有必要的。实际上，WTO并没有解决国际经济发展中的所有重要问题。比如，如果强制执行TD-SCDMA，从短期看，很多中国企业会从中获益；从长期看，消费者、包括中国的消费者，也会从中获益。但是，如果中国放弃TD-SCDMA，中国企业和消费者本来可以获得的利益就没有了，这些利益由谁来补偿？在现有的WTO框架之下，是没有办法补偿的。在类似领域里，WTO并没有相应的规则，也就不存在违反这些规则的问题。

    当然，强制推行TD-SCDMA有可能会导致有些国际企业、用户的成本增加。但是，这不是问题的关键。如果统一到TD-SCDMA上来，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。问题的关键是，这些问题的解决不能以牺牲中国的利益为前提。

   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，中国企业开发自主核心技术、特别是建立技术标准，不一定符合发达国家企业的利益，很多时候与这些企业和组织的利益是相冲突的，必然会受到这些企业和组织的阻碍。TD-SCDMA在成为国际标准的过程中就曾经遇到过跨国公司和有关国家的阻挠；在成为国际标准之后，为了阻止TD-SCDMA的产业化，很多跨国公司和有关国家也曾经费尽心机。

    国际阻力的存在是必然的，关键是如何应对。在很多情况下，充分发挥中国市场巨大的优势，强制执行中国的技术标准，可能是唯一的选择。比如在存在比较大的利益冲突的情况下，妥协往往是无效的。比如在推行WAPI的过程中，中国政府也曾经积极努力寻求各方都能够接受的方案，甚至暂时推迟执行WAPI，但是结果并不好。妥协实际上增加了推行WAPI的困难。支持TD的发展，需要吸取这一教训。

    总之，我们正面临错过发展TD的大好时机的严峻挑战，应对这一挑战需要国家出台强有力的措施，需要由政府而不是运营商来主导TD的发展